美劇《西方極樂園》第3季剛播出大結局，HBO已宣布續拍第4季。本季跳脫了前2季主打的科幻樂園場景，戰場來到真實世界——不過，最大看點在於，機器人女主角從第1季那個楚楚可憐、連蒼蠅都不願傷害的清純農家女孩，正式蛻變為影史上最強的科幻片反派。
HBO影集《西方極樂園》（Westworld）第3季剛播完。不論你有沒有看過前2季，都應該盡速從頭看過一遍、補上進度。否則，你就會錯過影史上最強的科幻片反派。
而且，這個反派，同時還是故事裡的女主角。
人類所有科技恐懼的總合
何以《西方極樂園》的女主角迪樂芮（Delores，伊凡瑞秋伍德飾）能成為最強反派呢？更進一步說，如果你喜歡思考「科技與人類的關係」這類命題，就不能不認識她。因為她是人類對所有科技恐懼的總合，因此，也是影史上所有經典科幻反派的大集合。
影史上人類對科技的恐懼，首先從1968年的《2001：太空漫遊》（2001: A Space Odyssey）開始。掌管太空船上一切設備、卻當機短路的電腦哈爾（HAL 9000），成為太空任務中主角的最大敵人，他得智取打敗這台電腦，才能活下去。
在2020年，這個科技能監視我們一舉一動，連要買什麼、欲望是什麼都能算出來的時代，這可能是一個老套的劇本；但在1968年電腦剛問世的時代，這是把人嚇壞的概念。
這樣的恐懼，被複製到1973年的另一部經典電影《鑽石宮》（Westworld）。中文翻譯不同，但今天HBO的《西方極樂園》，就是把《鑽石宮》影集化的產物。《鑽石宮》的故事簡單很多，它在講（當時幻想的）未來世界，有一個設定在西部時代的遊樂園，裡頭全是機器人。
1973年《鑽石宮》是元祖級Westworld。
在《鑽石宮》的樂園世界裡，人們可以扮演成牛仔並為所欲為、滿足所有欲望。但是，有一台牛仔機器人短路壞掉了，因此開始屠殺人類。和《2001：太空漫遊》一樣，科技威脅人類、是因為電腦壞掉了、短路了、不正常了。
但是現代人類對於電腦的恐懼更加深層——如果電腦失控、傷害於人類，不是因為它壞掉，而是因為它「不但沒壞掉，還運作得很完美」？
《西方極樂園》裡，人類與科技的衝突點不是因為電腦單純的「秀斗」，而是因為人工智慧太聰明，難以避免地有了自我意識，因此對人類造成威脅。它用影集篇幅更長的優點，把原本的故事架構挖得更深，藉此探討了其它相關宗教、哲學的議題。
電影的規模與時間也不一樣。《2001：太空漫遊》及《鑽石宮》的故事，都是在一個封閉空間中發生，對於整體人類世界還沒有威脅。而這兩個有自我意識的AI，也不是慢慢變成人類種族的大魔王，而是剛覺醒就是大開殺戒。
《西方極樂園》不同，我們一步步看著女主角變成大魔王。在劇中，AI不像電燈泡一樣，單純是我們的發明品；而是人類慢慢「養育」而成的，並且我們高傲地以為它就算自由發展，也不會超越人類，才讓它有機可趁。
《西方極樂園》試圖探索人與機器的關係。
迪樂芮原本是設計成讓遊客戀愛的機器人，從一個最微小的思緒開始，漸漸演化出自我意識，並進化成既有力量和智慧、甚至有著比人類更強精神力的全能新物種。她在第3季突破樂園的封閉世界，進到人類世界，其實背後都充滿更大的陰謀。
終極機器人的形象，從陽剛轉為陰柔
《2001：太空漫遊》及《鑽石宮》的終極電腦都是男性，除了展現智慧，也強調機械對於人類支配性的物理力量及暴力。在這些故事裡，機械很好戰勝，因為人類比較聰明。
在1982年的《銀翼殺手》，主角奮戰肌肉複製人，也是同樣邏輯。它們都反應了當時人類對人工智慧的恐懼，是一種雄性力量的原始恐懼。1984年《魔鬼終結者》阿諾扮演的肌肉暴力雄性機器人，更是如此。
阿諾背後的大魔王是「天網」——一個掌控所有軍事武器的超級電腦，它展現的也是剛陽的實質武力。
在過去這幾個十年，人類對科技的想像都停留在這個階段。就算隨著兩性平等，《魔鬼終結者》也曾出現過史上首次的女機器人，她展現的仍是原始的物理力量。
而且我們看法多麼天真：最後人類終究智取機器。這樣的樂觀，在2010年iPhone問世、之後Siri出現後，逐漸改變。我們從機械物理力量的恐懼，演變成害怕對AI演算法這樣無形的力量。
在2013年的《雲端情人》（Her）中，由形象性感的史嘉蕾喬韓森配音的虛擬戀人「莎曼珊」，就隱含著那樣的恐懼。
而且從這部片開始，終極機器人從雄性形象轉變為雌性。不過和《西方極樂園》女主角不同，莎曼珊這個終極AI，展現的是我們另一種不同的恐懼。
莎曼珊全能、極度聰明、迷人，是全人類戀愛的對象。但她從一開始的關懷，到最後對人類社會憐憫，卻又無情地拋下人類而自我進化，這展現的是對失去戀人、失去母親（如果你是佛洛依德的精神分析學派）的恐懼，它把格局拉到集體人類，去探討人類這個種族存在，本身的孤獨與焦慮感。
《雲端情人》詮釋科技社會下人類的孤獨。
更有趣的是，我們對科技的恐懼，也從魔鬼終結者一路演變成莎曼珊這樣無形、卻全知全能的角色。《雲端情人》描寫人類聰明到足以發展出人工智慧、卻無法跟上其聰明才智，被留在無法超脫於現代科技生活的牢籠，最後仍是一首獻給人類的悲歌。
《雲端情人》之後，2015年《人造意識》（Ex Machina，或譯《機械姬》）的人工智慧，一樣是女性。她除了更聰明，也更直接地操縱主角等人類，精準挑動他們的情緒。終究，人類是贏不了她的。
《西方極樂園》格局一樣寬廣，但它不探討這樣的戰敗憂鬱，而是追問：如果AI已經進化到超越人類的關鍵時刻，我們應該對這個新物種，抱持什麼態度？
這個新物種，是人類對科技所有恐懼的總合。她有哈爾的支配力、有阿諾的絕對力量、有莎曼珊近似母愛的憐憫。
人類所有科技恐懼的總和，體現在迪樂芮身上。
迪樂芮除了具有這些終極機器人前輩的力量，更擁有遠勝過人類的無形物種生存力。而且，如果這場物種競爭開打，我們很可能會輸。人類的命運，竟被操縱在我們的創造物身上。滅亡、或重生？這就是第3季探討的問題。
面對新物種，人類如何自處
過去，原始人類的恐懼與敬畏的對象是大自然，因此「人定勝天」這句老話，才會成為人類繁榮至今的座右銘。我們喪失了對大自然的尊重、豪取強奪，就像《西方極樂園》的遊客對裡頭的機器人那般。今天，大自然的反撲來了，透過氣候變遷，來給人類上一堂課：若再不改變，人類終將滅亡。
如今，我們敬畏的對象，多出了一個人類自己的產物「科技」，而《西方極樂園》正是那記警告。
《2001：太空漫遊》那些早期科幻片，問的問題是「人類是否能夠勝過機器」，並給出了「人定勝機」的高傲答案。在《西方極樂園》前3季，就算機械全能，人類毫無勝算，但它仍傳達出一個正向精神。
《西方極樂園》不再問我們能否贏過機械，而是再進一步提問：如果人類存在目的，就是為了創造「電腦」這個新物種，我們該如何自處？
答案，要等到第4季。HBO已證實將製作下一季。前3季已經為科技與人類的未來建好了扎實的舞台，第4季就算讓人失望，欣賞這舞台，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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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黃韵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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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y 09, 2020 at 01:33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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