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海外疫情爆發以來，滯留在外的中國留學生被推到風口浪尖上，而其中早早被父母安排到國外接受通識教育的「小留學生」，更是引發了網友的熱烈討論。
──你知道嗎？近一個半世紀以前，中國也有一批年紀輕輕的「小留學生」被送到外國接受教育，當時還引起了不小的波瀾，來看看是怎麼回事吧。
第一批留美幼童 圖：資料圖片
時間來到晚清，兩次鴉片戰爭的結局，刺激了開明派官員發起「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洋務運動，朝廷開始有序組織第一批留學生遠赴歐美「師夷長技以自強」。
官方提供的條件十分優厚：赴美留學期限長達十五年，在此期間，政府負責衣食住行等全部開銷，還有大學畢業後在美遊學兩年的花費。學成歸國後聽候總理衙門量才使用，這意味着學生不必擔心日後的身份，他們先走西學之路，再回正規仕途。
但是美國──那時中國人叫它「花旗國」——何許國也？那時的美國可不像今天，儘管很多人未曾親臨，但借助電視、書籍、互聯網，這個國度是如此巨細無遺地可見、可觸、可感。
其中一位「留美幼童」李恩富，在1886年於美國出版了《我在中國的童年故事》，記述了當時人們對這次政府招生的真實反應：
實際上，當時幾乎沒有哪家的父母願意把自己的兒子送到一個遠得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在甚麼地方的國家，而且時間是如此之長。更主要的是，那個國家據傳說住的是一些尚未開化的野蠻人。
李恩富《我在中國的童年故事》 圖：《大清留美幼童記》內文
招生的困難顯而易見，最初幾乎沒人報名；然而清政府卻沒有降格以求。實際上，從在上海設立預備學校招生起，挑選的條件就極為嚴格：
凡肄業學生必須身家清白，品貌端正，稟賦厚實，資質明敏者方可入選。其身體孱弱及廢疾者概不收錄。
凡挑選以年在十歲至二十歲為率，凡十二歲至十四歲者擇其文理略通即可入選，其十五歲至二十歲必須中國文理通順及粗通洋文、略解翻譯方可入選。
對「社會關係」的嚴格審查，看來早已有之。孩子的家庭出身背景要好。當時清政府剛剛平定太平天國之亂，並打敗北方的捻軍，因此所選的幼童，家庭成員中決不可有曾經參加「禍亂」之人，以免留下隱患。
清末民亂分佈圖 圖：Wikimedia Commons
本人的品行也很緊要。曾國藩、李鴻章等人規定，在預備學校的學生中，要將「最暴戾」、「最鄙小」、「最愚鈍」的人「斥除」，以防有害群之馬無事生非，或因根器太次不堪造就。
出洋學生的年齡，開始定在十三四歲到二十歲，後來修改為十歲到十五歲之間。這主要考慮到，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孩子出國十五年，回來已三十五歲左右。當時的人壽命短，這時極易遭遇父母逝世，需要「丁憂」即守孝三年。這樣，為國家效力的時間會大打折扣。
此外，章程規定，孩子不僅要聰明，長相還要端正，因為代表大清國出洋，不可有礙觀瞻。姓名粗鄙者，也要責令家長盡快更換，所以，瀏覽「留美幼童」的名單，彷彿人人出自詩書之家，名字——包括「名」和「字」，個個溫文爾雅。
留美幼童 圖：資料圖片
在留學觀念淡漠的十九世紀七十年代，在如此嚴格的條件之下，仍然有一百多個家庭的父母把兒子送上赴美留學之路。這其中有五家人甚至送了兄弟兩人前去留學。置之當日的環境，這一百多個「敢為天下先」的家庭真是非比尋常。
看看這120名幼童的籍貫，可以發現其中十分明顯的特徵。120人中，來自廣東省的竟有84人，佔了百分之七十。此外是22名江蘇籍孩子，佔百分之十八。其餘的則零星地來自浙江（8人），安徽（3人），福建（2人），山東（1人）。
廣東籍的幼童中，來自香山縣的有39名，在全部幼童中幾乎每3人中就有1人是香山人。這不難解釋——組織者容閎是香山人，在招生困難的情況下，他很自然地把眼光投向了毗鄰澳門、風氣早開的故鄉。
而在香山縣，最引人注目的是唐家鎮，當年先後送出了7位留美幼童，其中包括日後成為中華民國第一任總理的唐紹儀、清華大學第一任校長的唐國安。
唐家鎮的地理位置 圖：《大清留美幼童記》內文
和「留美幼童」中廣東人居多、商家子弟居多的情形正好相反，儘管清政府刻意要求選拔學生「不分滿漢」，卻不見一個八旗子弟報名。120人中也絕無漢人高官的子弟。
那個年代，出國可不是甚麼擠破頭的時髦事。「留美幼童」詹天佑的父親詹興洪照章具結（即簽合同）的全文是：
具結人詹興洪今與具結事，茲有子天佑情願赴憲局帶往花旗國肄業，學習機藝回來之日，聽從中國派遣，不得在外國逗留生理，倘有疾病生死，各安天命，此結是實。
童男，詹天佑，年十二歲，身中，面圓白，徽州婺源縣人氏。曾祖文賢，祖世鸞，父興洪。
同治年十一年三月十五日詹興洪親筆畫押
少年詹天佑 圖：Wikimedia Commons
詹天佑和歐陽庚與同學合照 圖：資料圖片
「留美幼童」李恩富在他的自傳體回憶錄中描述他離開家鄉、前往上海預備學校和家人告別的場面：
「在和我的叔叔、嬸嬸、兄弟姐妹以及街坊鄰里告別後，我用傳統的方式向我母親做最後的告別。我沒有擁抱她，也沒有親吻她。噢，這在中國傳統禮儀中可不是體面的做法。我所做的就是向我的母親磕了四個頭。她想裝出很高興的樣子，但我能看見淚水在她眼睛中轉。她只是給了我一些零花錢，囑咐我做個好孩子，經常給家裡寫信……」
李恩富與他的妻兒《大清留美幼童記》 圖：《大清留美幼童記》內文
公元1872年8月11日，農曆七月初八。這批年齡在九歲到十五歲的少年，在上海登船出發，目的港是舊金山。
十年之後，「留美幼童」被「召回」，經歷了從晚清到民國初年幾乎所有的重大歷史事件。他們當中的一些人在1884年中法海戰、1894年中日海戰中陣亡；一些人成為中國鐵路業、電報業、採礦業的創始人；他們有的是李鴻章的幕僚，有的是袁世凱的顧問；一些人成為清政府的大臣，有的卻成為了中華民國的首任總理。
歸國前的大清留美幼童 圖：資料圖片
《大清留美幼童記（修訂版）》
作者：錢鋼、胡勁草
出版社：開明書店
出版時間：2014年7月
（點擊書封，了解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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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y 06, 2020 at 01:47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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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這班留美中國學生，你知道有多厲害嗎？ - 橙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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